不敢用「監獄」兩字 「新生訓導處」專收政治犯

你以為到過綠島參觀過監獄，就已經了解當年政治犯的處境了嗎？事實上，新近開放的「新生訓導處」，才真正為政治犯的生活揭密，50年代的草寮房舍、犯人的思想改造課程，還有統治當局以「新生」、「新生訓導處」替代「政治犯」、「監獄」等字眼，這是不折不扣的思想改造集中營。

以往到綠島參觀的監獄是綠洲山莊，這是屬於國防部的感訓監獄，而新近開放的「新生訓導處」就在綠洲山莊旁，這兩處都屬於綠島人權文化園區的一部份。「新生訓導處」是綠島關政治犯的起始，其時間為1951～1965年，而綠洲山莊為1972～1987年，主要管訓對象為刑事犯人。

「新生訓導處」的編制及管理方式都仿照軍營，3大隊共12個中隊，相當於軍隊營及連的人數編制，人數最多時達2千人，修復完成的是其中的第3大隊即第9～12中隊，以房舍重建、文史資料、繪畫、照片，拚湊出當年受刑人接受改造的情況。

明明是執政者眼中的犯人，但卻不願把「犯人」這兩個字說出口，不知是誰的點子，將他們稱為「新生」，新生到訓導處受訓，進入的大門名為「新生之家」，而服刑完畢，要走另一扇門為「革命之門」，要每位完成訓練的新生都會成為反共抗俄革命大業的一份子。

(圖／經過5年、10年，甚至20年，思想改造期滿的「新生」，終於可以踏出「革命之門」，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成為反共抗俄革命大業的一份子。王以瑾攝影)

勞改、思想教育，是「新生」日復一日的不變；最初的「新生訓導處」只是幾間草寮，新生每日的勞動就是築牆蓋屋，被人戲稱為最笨的犯人就是這樣──築牆蓋屋關自己。新生來自各行各業，種菜、打鐵，和綠島居民換魚換生活用品，過年還要舞獅舞龍，居民會打賞些年糕；綠島居民說，有這群「新生」在的時候，是綠島醫療最進步的時候，原本以醫師為職業的「新生」甚至可以動盲腸手術，反而現在綠島人要動刀，一定要送往台東。

不自由的犯人在就寢熄燈前有1個多小時的自由時間，重建的押房中蠟像栩栩如生地呈現當時的情景，他們就像軍營一樣睡上下舖，只是更擠些，135公分的間隔要擠3、4人；睡前自由活動有人下象棋，有人拉胡琴、小提琴、彈吉他，有人寫家書，只有這個時候才會忘記自己是個被囚禁的犯人吧？

(圖／押房的睡前自由時間就像軍隊，政治受刑者在自己的舖位上畫畫、寫家書、下棋，也有人累呼呼的提早入睡。臘像真實呈現當時的情況。王以瑾攝影)

(圖／押房後方的廁所，大號小號都沒有隱私。讓人難以想像的是，這個糞坑曾經是男女犯人溜出押房的約會出入口。王以瑾攝影)

押房後方是廁所，當時的政治犯回憶說，雖然100多人共同使用這個簡陋的衛浴設備，但卻不是想像中的臭氣熏天，因為坑下裝糞的桶子每天都會提出去倒，而這些就是種菜的好肥料。

難以想像的是，糞坑也是溜出押房，和女犯人幽會的管道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生了這些曖昧情事，綠島後來不再收女性政治犯。1951～1954年，新生訓導處設有女生分隊，大約有100位政治受刑人。

這裡可以順便一提，因為綠島不收女性「新生」，所以前副總統呂秀蓮曾經在綠島關過是個誤傳；女性新生後來都移往景美看守所，1980年美麗島大審期間呂前副總統也是在此囚禁，之後移往土城服刑。

除了重現「新生」當時的生活情景外，展區其他部份，如擷取判決書文字的「判決光廊」最讓人震撼，「藏匿叛徒未遂」、「借閱具有煽動性的詩集」……隨便就能羅織入罪，有不識字的農夫，只不過好心給了陌生人一碗飯吃，就以「縱容藏匿犯人」為罪名變成政治犯。當時對於思想言論的箝制，是現在自由社會所難以想像。

這些「新生」其實都是社會的菁英份子，在政治受難期間也展現了讓人驚訝的創造力，撿拾身邊現有材料，他們做出印章、地球儀、星相圖、潛水鏡，還有小提琴，不要以為工具材料都貧乏的他們，做出的成品會很粗糙，單是陳孟和的那把小提琴，就讓人驚訝不已──和市面上樂器行陳設的根本沒有差異。

(圖／判決書上的荒謬判決罪名，都代表著一段段無可彌補的血淚。王以瑾攝影)

(圖／陳孟和利用身邊撿拾得到的材料製作的小提琴、琴盒，與店裡陳設的沒有兩樣，完全無法想像材料物質如此貧乏的情況怎能做出這樣的樂器。王以瑾攝影)

能蒐集出完備的資料，重現第3大隊的真實樣貌，兩位政治犯歐陽文、陳孟和有著極大貢獻，他們除了利用執行拍照任務私下藏了許多膠捲照片外，還有驚人的記憶力及傑出的繪畫能力，70歲的高齡還能將50年前當時的隊區分佈及建築配置詳細畫出，對於重建工作給予極大的幫助。

談到政治，談到白色恐怖的禁忌，有人會很激動，在展場內失控痛罵國民黨，但說到底，這終究是段過去的歷史，和現在的執政者無關。傷痛不能被遺忘，檢視傷疤是避免再犯相同的錯誤。「新生訓導處」，是台灣曾經有過的，無法否認的荒謬。

(圖／50年代綠島還沒有畫面左側的這條環島公路，「新生」由中?港上岸，沿著海岸線走，大約要走2小時，在到達現在綠洲山莊前的這個海蝕洞就知道要進「新生之家」大門了，這個海蝕洞後來就有「鬼門關」之名。王以瑾攝影)

文章來源: NOWnew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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